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拟古十二首

作者:李白

青天何历历,明星如白石。

黄姑与织女,相去不盈尺。

银河无鹊桥,非时将安适。

闺人理纨素,游子悲行役。

瓶冰知冬寒,霜露欺远客。

客似秋叶飞,飘飖不言归。

别后罗带长,愁宽去时衣。

乘月托宵梦,因之寄金徽。

高楼入青天,下有白玉堂。

明月看欲堕,当窗悬清光。

遥夜一美人,罗衣沾秋霜。

含情弄柔瑟,弹作陌上桑。

弦声何激烈,风卷绕飞梁。

行人皆踯躅,栖鸟起回翔。

但写妾意苦,莫辞此曲伤。

愿逢同心者,飞作紫鸳鸯。

长绳难系日,自古共悲辛。

黄金高北斗,不惜买阳春。

石火无留光,还如世中人。

即事已如梦,后来我谁身。

提壶莫辞贫,取酒会四邻。

仙人殊恍惚,未若醉中真。

清都绿玉树,灼烁瑶台春。

攀花弄秀色,远赠天仙人。

香风送紫蕊,直到扶桑津。

取掇世上艳,所贵心之珍。

相思传一笑,聊欲示情亲。

今日风日好,明日恐不如。

春风笑于人,何乃愁自居。

吹箫舞彩凤,酌醴鲙神鱼。

千金买一醉,取乐不求馀。

达士遗天地,东门有二疏。

愚夫同瓦石,有才知卷舒。

无事坐悲苦,块然涸辙鱼。

运速天地闭,胡风结飞霜。

百草死冬月,六龙颓西荒。

太白出东方,彗星扬精光。

鸳鸯非越鸟,何为眷南翔。

惟昔鹰将犬,今为侯与王。

得水成蛟龙,争池夺凤凰。

北斗不酌酒,南箕空簸扬。

世路今太行,回车竟何托。

万族皆凋枯,遂无少可乐。

旷野多白骨,幽魂共销铄。

荣贵当及时,春华宜照灼。

人非昆山玉,安得长璀错。

身没期不朽,荣名在麟阁。

月色不可扫,客愁不可道。

玉露生秋衣,流萤飞百草。

日月终销毁,天地同枯槁。

蟪蛄啼青松,安见此树老。

金丹宁误俗,昧者难精讨。

尔非千岁翁,多恨去世早。

饮酒入玉壶,藏身以为宝。

生者为过客,死者为归人。

天地一逆旅,同悲万古尘。

月兔空捣药,扶桑已成薪。

白骨寂无言,青松岂知春。

前后更叹息,浮荣安足珍。

仙人骑彩凤,昨下阆风岑。

海水三清浅,桃源一见寻。

遗我绿玉杯,兼之紫琼琴。

杯以倾美酒,琴以闲素心。

二物非世有,何论珠与金。

琴弹松里风,杯劝天上月。

风月长相知,世人何倏忽。

涉江弄秋水,爱此荷花鲜。

攀荷弄其珠,荡漾不成圆。

佳人彩云里,欲赠隔远天。

相思无由见,怅望凉风前。

去去复去去,辞君还忆君。

汉水既殊流,楚山亦此分。

人生难称意,岂得长为群。

越燕喜海日,燕鸿思朔云。

别久容华晚,琅玕不能饭。

日落知天昏,梦长觉道远。

望夫登高山,化石竟不返。

赏析

其九

李白曾一度热衷于追求功名,然而经过“赐金放还”、流放夜郎等一系列的挫折,深感荣华富贵的虚幻,有时不免流露出一种人生易逝的感伤情绪:“生者为过客,死者为归人。天地一逆旅,同悲万古尘。”

意思是活着的人象匆匆来去的过路行人,死去的人仿佛是投向归宿之地、一去不返的归客。天地犹如一所迎送过客的旅舍;人生苦短,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此同声悲叹!

“月兔空捣药,扶桑已成薪。白骨寂无言,青松岂知春。”古代神话传说,后羿从西王母处得到不死之药,他的妻子嫦娥偷吃了药,飞入月宫;月宫里只有白兔为她捣药,嫦娥虽获长生,但过着寂寞孤独的生活,又有什么欢乐可言呢?扶桑,相传是东海上的参天神树,太阳就从那里升起,如今也变成枯槁的柴薪。埋在地下的白骨阴森凄寂,无声无息,再也不能体会生前的毁誉荣辱了。苍翠的松树自生自荣,无知无觉,又岂能感受阳春的温暖?诗人纵观上下,浮想联翩,感到宇宙间的一切都在倏忽变化,并没有什么永恒的荣华富贵。“前后更叹息,浮荣何足珍?”结尾以警策之言结束了全篇。悠悠人世莫不如此,一时荣华实在不足珍惜!《古诗十九首》的某些篇章在感叹人生短促之后,往往流露出一种及时行乐,纵情享受的颓废情绪。李白在这首拟作里虽也同样叹息人生短暂,却没有宣扬消极颓丧的思想,反而深刻地揭示出封建浮荣的虚幻。

这首《拟古》诗的想象力特别新颖、诡谲,有如天马行空,纵意驰骋,在艺术表现上好似鬼斧神工,匠心独具。如月兔捣不死药本来令人神往,可是在“月兔空捣药”句中,诗人却着一“空”字,一反神话原有的动人内容,这就给人以新鲜奇异的感受。又如扶桑是高二千丈,大二千余围的神树,诗人却想象为“扶桑已成薪”,一扫传统的雄奇形象。再如,阳光明媚的春天,青翠苍绿的树木,这本来是春季生机勃勃的景象。在诗人的想象里竟是“青松岂知春”。这种艺术构思超凡拔俗,出人意料,给人以特别深刻的印象,富有创新的艺术魅力。